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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52章 戰場神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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游四不由得歡喜地高呼道:“兄弟們,老爺子來接應我們了,我們殺呀!”

火圈內的眾好手無不鬥志大盛,所到之處,那些早已喪失鬥志的人哪是對手,死傷更快。

破六韓修遠與衛可孤更是神色大變,他們怎麽也想不到會是蔡傷這可怕的人物突然而到,而且還帶來了如此多的人馬,黑暗之中,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對方有多少人馬。

那些起義軍一聽說是北魏第一刀的蔡傷趕到,早已經膽寒心驚,而且又被對方先聲奪人,更以為敵軍人數眾多,哪裏還敢戀戰,竟策馬四處逃竄,未戰便已潰不成軍。

“大家鎮定,來人不是蔡傷。”衛可孤為了穩定軍心,以內力將聲音逼出,立刻讓那些驚慌的敵騎鎮定了不少。

“讓你們見識一下,什麽才叫天下第一的刀法,殺呀!”只見蔡傷縱身自馬背之上若大鳥一般飛起,劃破夜空,在沖天的火光映襯下,顯出一種妖異古怪的姿態,卻有說不出的震撼。

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被這種在虛空中的仍能變幻莫測的身法所吸引。

破六韓修遠更是駭然,他只感到全身都不自在,一股來自心底的寒意讓他感覺到對方潛藏在內心的殺機。

“呀——”破六韓修遠與衛可孤兩人同時躍起,向蔡傷那若禦風於空中的身子迎去,一刀一劍閃爍起一種讓人無法理解的動感。

夜空似乎因為衛可孤的這一劍與破六韓修遠的那一刀而亮了起來。

風雷自天際滾過,但每個人都知道,這只是兩位可怕高手所牽動的勁氣。

沒有多少人見過衛可孤出手,但這一刻衛可孤的劍並沒有讓人失望,這種劍法的確應該算得上是可怕,但可怕的並不是這些,而是另一柄刀。

蔡傷的刀,夜空中,不知道出自何處,也不知道要去何方,刀便是刀,與整個天地既分離又合並,沒有人能說出那種感覺。

天與地似乎因為這一刀而有了明顯的界限,有了明顯的分別,可是這一刀又似是天與地相聯的軸,沒有了這柄刀,便似乎會讓整個天地消失。

這其實也不再是刀,這是人的精氣,神化而成再融入天地的精靈,一種可怕的精靈,一種要命的精靈。

蔡傷不見了,完全融入夜幕,火光的照映也找不到他的蹤影,但是他的的確確存在,存在於那柄刀中,存在於每一寸虛空之中,那是他的殺機,他的精神。

“當!”那幕刀芒在天空中若燦爛的晚霞般爆起,越展越大,竟將衛可孤、破六韓修遠完全罩入其中。

“蔡傷,是蔡傷!天下第一刀蔡傷……”地上的眾人一陣慌亂的狂呼,再也沒有比這樣一刀更讓人震撼的了,再沒有比這樣不真實的一刀更真實了,世界本來便是極為矛盾的,矛盾得便像是自己不是自己一般。

沒有人再能夠擋得住起義軍頹敗之勢,沒有人能夠挽回這種亂得不能再亂的局面。

空中,那幕刀芒再一次擴散,竟然使地上的火苗呼地一下竄上了半天,這種怪異的現象更是讓人感到不可思議。

地上的草莖、灌木全都摧枯拉朽一般腐壞,變成塵末向天空中升起。

天空中那幕晚霞更亮,更詭異。

“轟!”“呀!”兩聲慘叫,破六韓修遠碩大的身體,便若是紙鳶一般飛向火坑,鮮血自他的口中狂噴而出,刀已遠遠地射出,誰都知道他只有死路一條。

衛可孤的身子卻重重地墜落在地上,一個踉蹌,竟栽入了一個地道之中。

蔡傷若天神一般自天空中冉冉降下,緩緩地落在一匹戰馬的背上,但眼中卻閃過一絲異樣,因為栽入地道中的衛可孤竟在轉眼間消失了,唯留下一攤血跡。

“殺呀……”火光的映照下,自黑暗之中,沖出的竟是官兵,那些憋足了氣的官兵,此刻有如此好的打勝仗的機會,自然人人如出籠的猛虎,橫沖直撞,片刻便已將起義軍沖得七零八落,人仰馬翻,四散逃逸之人亂成一鍋粥。更有的棄械投降,在一旁呆呆地蹲著,而一些狡猾的,也就不顧一切地向地道之中鉆去,他們估計游四諸人早已出來,地道內即便是有敵人,總是有限,而地道的支路又那麽多,逃生的機會便要大得多,誰還想去與蔡傷對敵呢?連主帥衛可孤與破六韓修遠這兩人聯手都不是他的對手,他們去拼,只有送命一途。

蔡傷的刀招早已在他們的心頭烙上了不可磨滅的痕跡,那種狂野無敵的氣勢,便若一柄利刃一般撕裂了所有起義軍的鬥志。

蔡傷再也沒有出手,只是靜靜地立於馬背之上,目光四處游戈,似乎是想尋找什麽。

火圈之內的敵人,見主將破六韓修遠都被蔡傷擊入了火堆之中,那被燒烤的慘叫之聲,讓他們心寒,更何況,游四這一群雖然人數仍少,卻個個如狼似虎,武功高強,哪還敢再鬥,竟全都棄械投降。

游四諸人這才松了口氣,扭頭卻發現外面的戰局也逐漸平和,雖然喊殺聲、馬嘶之聲不絕於耳,但敵人的反抗也只是極輕微的。三下五去二,蔡傷帶來的人馬極輕松地便解決了問題,剩餘的全都投降,領隊的竟是張亮、高歡諸人。

“快些滅火!”高歡高聲吩咐著那些新降的戰俘,神情顯得極為歡快。

那數百戰俘哪敢違命,忙以兵刃挖土,用馬鞍裝土向火堆中倒去,數百人迅速行動,速度也不慢,迅速地便鋪開一條不太寬的道路,偌大的一個火圈,只有這麽一條路可以通過。

游四不由得一聲歡呼,若一道淩厲的電芒般自火圈中飛躍而出,迅速來到蔡傷的馬前,恭敬地單膝跪地,掩飾不住歡喜地道:“游四見過老爺子。”

火圈之中的諸人,將傷者全都扶了出來,他們神色都極為疲憊,卻難掩一種死裏逃生的興奮,來到蔡傷的馬前,全都跪下來請安。

高歡剛才見過游四的身手,心頭大為震驚,這人如此年輕,卻是如此可怕,絕對不會比他們速攻營中的兄弟差,甚至不會比他差,而那些自火圈之中行出之人,每一個都是絕對的好手,這讓他有些不明白,這是哪裏的一群人,全聚集這麽多的人物,不過,這些人卻對蔡傷是如此恭敬,心頭不由得對蔡傷更加傾慕,剛才見過蔡傷出手,這可能是他這十幾年來第一次出手,那種神乎其神的刀法,只讓他們心神俱醉,心中暗嘆,果然是有其子必有其父。

“風兒呢?”蔡傷目光掃了一下眾人,有些疑惑地問道。

“公子中了敵人的奸計,此刻受了重傷,我沒想到老爺子會來,便讓長生吩咐諸兄弟自暗道送公子回長城內救治去了。”游四忙應道。

蔡傷的嘴角一陣抽搐,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,淡然問道:“長生是否跟著他們一起走?”

“長生與付二寨主全都受了傷,並沒有跟去。”游四沈重地道。

“那他們在哪裏?快帶我去見長生。”蔡傷自馬背上飄然落下沈聲道。

游四向高歡與張亮望了一眼,極客氣地道:“張兄好,這位兄臺好,我便先行一步了。”

“好的,你請放心,這裏便由我們兩人照顧好了。”張亮淡然應道。

“老爺子請跟我來。”游四說著竄入地道之中。

蔡傷毫無顧忌地跟著游四的身後進入地道,飛龍寨的弟子與葛家莊的好手也全都跟在其後。

地道之中,一行轎跡延伸而去,微顯淩亂,深夜之中,雖然眾人有火把在握,依然顯得異常陰森。

游四的眉頭不由得大皺。

“這裏的機關怎會全都被破開呢?”一名飛龍寨的弟子奇怪地自問道。

“肯定有敵人闖了進去。”游四心頭大急,腳步立刻加快。

蔡傷緊隨其後一彎一拐地繞行了一段路,面前忽然一亮,竟是一個大地下室,幾有四丈見方,室頂卻高有一丈多,但地下室之中卻是狼藉一片,地上靜靜地躺著幾具軀體。

“長生,柳青,付寨主……”幾人一聲驚呼,迅速撲上去。

地上所躺之人,正是長生、付彪與剛才自火圈中縱出的五人。

“啪!啪……”“砰!砰!”幾聲脆響之下,那幾個撲向地上的人,全都倒跌而回,卻是蔡傷出的手。

誰也沒想到蔡傷出手竟會有如此之快,只這麽稍稍一動,便將七名高手甩了回來。

“老爺子——”游四有些不解地望著蔡傷欲言又止。

“他們碰不得,他們已經死了,滿身都是毒,誰摸了誰便會如他們一樣。”蔡傷的聲音無比冷漠地道。

“他們中了劇毒而死的?”游四駭然問道。

“不錯,以他們的武功,天下能讓他們沒有任何反應便死去的人,相信是沒有的,連我也不可能,所以,那便只有一個可能,是人下了毒。”蔡傷語氣轉為淡淡的悲哀,誰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局面。

游四依然有些不信,神色間有些古怪。

“你不相信,可以仔細地看看他們的衣服,此刻已經全都寄生了一種細小的蟲子,但你看他們之時,必須屏住呼吸,連風也不能夠帶起,否則他們會立刻飛散,誰被這種蟲子附上,誰都會與他們一樣。”蔡傷說到這裏的時候,目中散射出無盡的殺機。

游四臉色有些發白,此刻倒真像是看到了那些正在蠕動的蟲子,頭皮都禁不住發麻,駭然問道:“這是什麽毒物?”

“蠱毒,玉蛇碧蠶蠱。”蔡傷的聲音這時已漸漸變得平靜地道。

“玉蛇碧蠶蠱?”游四禁不住駭然倒退兩步,似乎是被這種毒物的名字嚇住了。

“你聽說過這種蠱毒?”蔡傷平靜地道。

“晚輩當初聽恩師講過這種毒物,這是僅排在金蠶蠱之後的絕毒之物,還曾聽說,這種毒物見火便泛青碧之色,不見火則為透明之色,而附在人身上之後,便會將其毒汁註入人體,然後在一個時辰之後,再盡數鉆入人體之中,這比那種必須通過飲食才能註入人體的蠱毒更要可怕。”游四駭然道。

“不錯,這玉蛇碧蠶蠱,在蠱蟲之類列於金蠶蠱之後,是因為金蠶蠱所得處罰太過慘烈,可要說到毒性,玉蛇碧蠶蠱比金蠶蠱更要勝幾籌,而且,玉蛇碧蠶蠱比金蠶蠱更有效、方便。”蔡傷神色有些慘然地道。

游四立刻接過一支火把,伸到柳青的衣服表面一烤,那件灰布衣衫竟奇跡般地泛出一陣青碧的色彩,顯得詭異而又妖艷。

游四的額頭之上出現了汗水,虛弱地倒退兩步,神情有些呆板地喃喃自語道:“這會是誰下的毒呢?這會是誰下的毒呢?”

“金蠱神魔田新球,天下間只有他一人有此能力既破機關,而又能無聲無息地下這蠱毒。”蔡傷肯定地道。

“金蠱神魔田球新,又是他!”游四的目中泛出深刻的仇恨道。

“去搬些柴火來,將他們全部燒了吧。”蔡傷有些黯然地吩咐道。

飛龍寨的眾弟子與葛家莊的諸人不由得全都神色黯然,迅速行出去找柴禾。

“刀疤三與九魔也給他們救走了。”一名漢子氣憤地道。

“我會找他們算賬的,他們幾個不會白死。”蔡傷此刻真的動了十幾年都未曾動過的殺機,說出來的話,只叫旁人都自心裏打寒戰。

“可是現在公子的下落不明,我們應該怎樣去查呢?”游四擔心地道。

“此刻破六韓修遠已死,衛可孤也自身難保,而衛可孤的數千人馬,全都四散逃逸,不會構成任何威脅,而風兒有那麽多兄弟在一旁保護,相信出不了多大的問題。”蔡傷安慰道。

“吉人自有天相,公子福大命大,怎麽會有事呢!”一旁的人也附和道。

衛可孤沒死,救走他的是宇文肱與宇文洛生,同時更有那個在長街之上看守地道口,一直讓人忽視的劉軍旗。

劉軍旗終還是忍不住步入了那個地道,而此刻,地道之中把守的人已全都抽離地面,所以讓他撿了個便宜,而宇文洛生與宇文肱卻是極為精明之人,一聽到蔡傷到來,便已知道會是如何戰局,所以便迅速投身入地道,剛好與劉軍旗相遇,而此刻衛可孤正墜落到他的地道口,正因為如此,他們就將衛可孤救了下來。

地道極空,雖然偶有機關,卻也難不了宇文肱,因為許多機關都是需要人操作,而此刻根本無人,所以讓他們順利地借地道遁走。

衛可孤卻沒有辦法再騎馬,別人或許不知道他的傷勢,但他自己卻很清楚,蔡傷的刀可怕之處,不是他可以砍人的頭,而是他的刀氣可以無形地侵入人的體內,不傷皮肉,卻能割斷體內的經脈,這種可怕的罡氣,是誰也不敢想象的。

他沒有死,讓他感到幸運,因為,他已經深深地體驗到蔡傷“怒滄海”殺傷力的厲害。在那虛空之間,他已記不清交過多少招,因為蔡傷的刀根本不是以招來計算,那是一種無窮無盡、綿綿不絕的氣勢,勁力,只有開始至結束的過程,無首無尾,達到這樣,便已經不能算是招式。

衛可孤知道,如果這次能夠好好地把握,那將是他武學之上的又一大轉折點,他的武功會更進一層,達至一種不可以用語言表說的境界,尋找蔡傷刀招中的啟示,但他卻知道,他很難達到蔡傷那種境界,很難很難,不過,那已經不太重要。

宇文洛生早已做好擔架,衛可孤傷的雖不是手足,但體內的經脈卻已受損,更受了內傷,根本無法自行行走,此刻宇文洛生為他做上一個擔架正好供他使用。

衛可孤依然很冷靜,畢竟,他是見過大風浪之人,這一刻他變得更冷靜。

“衛帥,我們是去沙圪堵,還是去瑤鎮呢?”宇文肱依然極恭順地問道。

“我們先入瑤鎮,再另行通知大王派人來接我吧!”衛可孤有些虛弱地道。

“衛帥的傷要不要緊?”劉軍旗關切地問道。

衛可孤感激地望了他一眼,平靜地道:“還死不了,不用擔心,蔡傷不會再出手的。”

“蔡傷也受了傷?”宇文洛生眼中閃過一絲興奮地問道。

衛可孤冷冷地望了他一眼,悠然笑道:“我們還不足以傷他,若是由大王與我聯手,或許有傷他的可能。”

宇文洛生心頭不由得一涼,聽衛可孤如此一說,真的將蔡傷說成了天下無敵一般,在他們的眼中,破六韓拔陵的武功已經是極致了,可是先有蔡風,後又有蔡傷,而天下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勝過破六韓拔陵呢,這怎麽不叫他們心涼?

“洛生,來,我們扶衛帥上榻,快離開這個鬼地方,對方之中除了蔡傷之外,仍有許多可怕的高手,若是被他們發現了,卻是不好脫身!”宇文肱沈聲提醒眾人道。

宇文洛生與劉軍旗這才反應過來,忙趕著去扶衛可孤。

衛可孤倚在樹幹之上,根本沒辦法使出真氣,只得任由他們兩人相扶。

宇文肱望著彎下腰去的劉軍旗一眼,眼角閃過一絲難以覺察的殺機。

衛可孤卻清楚地發現這縷殺機,立刻明白是怎麽回事,虛弱地呼道:“宇文肱,你想幹什麽?”

宇文肱一震,但卻又立刻推出一掌,重重地擊在劉軍旗的背上。

劉軍旗聽到衛可孤這樣一呼,也明白不好,但宇文肱的動作的確太快,他只是微微地移了一下身子,消去了一部分掌力,卻依然狂噴出一大口鮮血,飛了出去。

“你想叛變!”衛可孤極為平靜地問道。

宇文洛生一楞,有些驚疑不定地望了他父親一眼,卻不知道如何是好。

“宇文肱,你這個叛徒!”劉軍旗口角泛出一縷血絲,慘烈地喝問道。

“我想告訴衛帥一個很不好的消息。”宇文肱慢條斯理地道。

“什麽消息?”衛可孤有些狐疑地問道。

“我收到飛鴿傳書,上面是這麽寫的!”宇文肱似要吊足眾人的胃口一般悠然道。

衛可孤不再做聲,因為他知道對方一定會說的,他開口問,只會讓對方更為得意,所以,他不再做聲,但劉軍旗卻吼道:“你這個叛徒,我與你拼了。”說著拔出腰間的刀,踉蹌著向宇文肱撲來。

雖然在平日,劉軍旗的武功並不會比宇文肱差多少,可是這一刻卻根本沒法比,因為宇文肱的那一掌早已先擊得他內腑離位,重傷之下,更是不行。

宇文肱一聲冷笑,道:“想死還不容易。”說著,右腳微擡,化作一道幻影,一口氣踢出五腳,有四腳是踢在劉軍旗的胸口,另一腳卻是踢在那口刀上。

衛可孤只聽到劉軍旗胸口肋骨的碎響,跟著便是痛苦絕望的聲音隨著鮮血一起狂噴而出,那柄刀遠遠地飛出,插在地上,他甚至連眼睛都沒眨一下。

“好腿法,宇文家的近身搏鬥的功夫的確是一種絕技。”衛可孤極淡然地讚道。

“爹,這……”宇文洛生懼於衛可孤的餘威,不由得有些駭然地道。

“你聽爹的!”宇文肱自然地道,又道:“多謝衛帥誇獎,只可惜,我宇文家在你衛可孤與破六韓拔陵的手上總不會有出頭的日子。想我東胡族宇文部也是一代豪強,我曾祖宇文陵乃後燕駙馬都尉玄魏公,便是太祖拔跋珪手中仍拜都敬主,為一代豪傑。而你衛可孤與破六韓拔陵只不過是一時興起的窮寇而已,處處防著我宇文家,哼,跟著你們根本就沒有任何前途。”

“哦,你們是為了前途,我衛可孤似乎沒有虧待過你們父子呀,你想當統帥是嗎?我可以讓你掛帥出兵,今日的事我可以不再追究。”衛可孤平靜地道。

“太遲了,你衛可孤是個聰明人,難道不明白破鏡便算能重圓也會有一道裂痕的?更何況破鏡根本不可能重圓。”宇文肱冷笑道。

“你不是要告訴我一個不好的消息嗎?”衛可孤轉換話題道。

“不錯,我是要告訴你,安撫已經失敗了,破六韓拔陵決意要與朝廷一戰到底。”宇文肱淡然道。

“這不是讓你們有一展身手的機會嗎?”衛可孤絲毫不感到意外地道。

“哼,我們才不會傻得與你們一起去送死。”宇文肱不屑地道。

“飛鴿傳書是誰寫的呢?”衛可孤神色有些微變地問道。

“衛帥大概知道,宇文家與賀拔家乃是生死之交吧!”宇文肱得意地道。

“武川鎮的賀拔岳?”衛可孤有些驚訝地反問道。

“反正你已是要死之人,我也不妨對你直說,在自道之戰時,我兒黑獺便已與崔暹將軍有過密商,那當中還有公孫福,公孫福乃是賀拔岳的內侄,怪只怪你當初不該故意派我兒去送死!”宇文肱狠聲道。

“原來如此,怪不得那晚只有宇文泰與公孫福能夠活著回來,原來他們竟是與崔暹有過密商。”衛可孤恍然道。

“你明白就好,安撫失敗的確是我們建功立業的好時機,但卻不是向你們,而是向朝廷,若是拿著你們的人頭送給李崇,你猜會是怎樣的情況?”宇文肱極為得意地道。

“哼,始終不過是一個叛徒而已,不忠的走狗,沒有一家主人會喜歡。”衛可孤極為尖刻地罵道。

“你——”“噗——”宇文洛生聽至這裏哪還不明白宇文肱的意思,他一向相信他的父親足智多謀,此刻既然已挑明,他也便豁出去了,見衛可孤出言不遜,立刻一腳踢在衛可孤的下巴之上,只痛得衛可孤一聲悶哼。

“哈哈,你不是一個堂堂的大帥嗎?居然也會有今天,真是意想不到,是嗎?”宇文肱得意地笑道。

衛可孤氣得猛噴出一口鮮血,卻灑在宇文肱的身上。

宇文肱在得意之中,竟未曾防備,被噴了個正著,怒火大熾,但見衛可孤平日不可一世的高傲與氣魄,此刻卻成如此慘樣,心頭也不由得一陣寒愴,他強壓下心頭的怒火,冷笑道:“生氣嗎?也用不了多久,你便不知道生氣了。”

“爹,他死了!”宇文洛生驚訝地道。

宇文肱仔細一看,果然衛可孤瞳孔已經放大,這才發現剛才那噴出的一口鮮血之中,有一截咬下的舌頭。

“他咬舌自殺了。”宇文洛生駭然地道。

“哼,還算是個人物。”宇文肱心頭微微有一絲敬意地道。

安撫已經失敗了,破六韓拔陵根本就不接受安撫,他的行動已經證明了這一點,他出兵了,十萬大軍攻打平城,對於酈道元,在他的眼中似乎根本看不上,這讓朝廷極為震怒,也讓許多人更為震怒,但為之擔擾的人則更多,戰爭,苦的不是當局者,而是百姓,已經貧苦不堪的百姓,借戰爭爬起來的人,他的腳下,便會踩著千萬的枯骨,正應了“一將功成萬骨枯”之語。

沒有誰可以改變這種局面,沒有人能夠有更好的解決辦法,野心家們始終是無情的。

大柳塔神秘之戰,天下很快便已傳頌開了,十數載未曾出過江湖的蔡傷居然出了手,破六韓拔陵的親弟弟命喪刀下,不可一世的戰將衛可孤居然也命赴黃泉,雖然人們傳說衛可孤並不是死於蔡傷的刀下,但卻也傷了他。於是蔡傷那一刀被天下的人誇得好神好神,驚天地,泣鬼神,便連蔡傷那在夜空之中浮游的動作,也誇成了仙舞,特別是在軍中,更沸沸揚揚地流傳著蔡傷那可怕而又可敬的一刀,沒有人能夠替代這一點。

衛可孤的人頭送上了朝中,這樣一個不可一世、讓朝中聞名心驚的人物,如今連眼睛都未曾閉上。

殺他的人是宇文肱父子,更有賀拔岳父子,只在數天之間,這幾個人便已經成了天下聞名的人物了。

滿朝歡慶,本來因為破六韓拔陵拒絕安撫,而使朝中之人寢食難安,而此一時卻傳來如此捷報,真是比打過一場大勝仗猶要讓人驚喜。

李崇在這之間早已經向朝中提起借兵柔然之事,這也正是朝中一些王公大臣所想之事,只要能夠撲滅起義軍,讓他們有永遠的安詳與幸福可享,他們又何樂而不為呢?這事更得太後大加讚賞,並說這是唯一個能對付破六韓拔陵的方法,只是眼下,派什麽人去柔然借兵,卻成了一個難題,想要去柔然,必須穿過數千裏沙漠,要提防破六韓拔陵的襲擊,也要防著各路馬賊的攻擊,這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。便是到了柔然,也不一定能讓阿那壤出兵。因此,前去借兵之人不僅要武功好,而且要才智過人、膽量足夠才行。這樣的人又哪裏去找呢?

蔡傷的心有些發冷,這已是大柳塔之戰後的第十六天,半個多月過去了,依然沒有等到蔡風的影子,甚至連一點音訊也沒有。

五路人馬,便是由水路行走,也已由神木轉回了府谷,另外三路作掩護的兄弟,幾乎是沒有遇到什麽阻礙便回來了,可蔡風呢?

沒有人知道蔡風是怎麽回事,便像是他們十幾個人全都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。

所有的人心中都充滿了陰影,明白的人,誰都知道,蔡風的傷到底有多重,半個月對於人的這一生來說,或許極短,但對於一個急於救治的傷者來說,卻完全是另外一回事。

游四不由得痛恨起自己來,要是他沒出那個主意分數路將蔡風送走,或許長生也不會死,蔡風也不會失蹤,可是這一刻,卻成了這種毫無結果的局面,數百人組成的探查隊也陸陸續續地回來了,但卻沒有一個人帶回來了什麽消息。軍中,飛龍寨,葛家莊,各路的勢力全都出動了,依然沒有絲毫的結果,蔡風便像空氣一般在虛空中消失了。

蔡傷竟似在半個月之中,便蒼老了許多,本來仍紅潤的臉上也顯出了皺紋,那青黑的頭發出現了灰白之色。

葛榮不斷地安慰,可是依然沒有多大的用處,崔暹也來看過他,卻是來請安,軍中之人,無不敬仰蔡傷,不僅僅是因為蔡風,更因為蔡傷乃是軍中老前輩,十幾年前無敵的大將軍。雖然此刻被朝廷當做草寇,但其在軍中的威望仍是無人能及,正如他的刀在江湖中一般,否則,也不會有人在去年提出請出蔡傷來做元帥,以擊敗破六韓拔陵了,可見十幾年之中,蔡傷仍深深地烙入人們的心中。

最後一隊尋找之人是在大柳塔事件之後的二十五天回來的,此時的天氣也變暖和了,四處花草茂盛,已是春天的鼎盛時期,想牧馬南下的破六韓拔陵,雖然在喪失了兩員虎將之後仍然銳氣不減,但許多人都知道,對於起義軍的軍心,絕對有影響。這一隊人沒尋到蔡風,卻在路上與起義軍交上了手,五十人損失了三十多人,但終於還是回來了,拖著疲憊,拖著滿身的鮮血,總算闖過了起義軍的戰網。

蔡傷再也坐不住了,對身邊的葛榮道:“你去忙你自己的事吧,為風兒,你已經放下得夠多了,男子漢應以事業為重,私情可放至一邊,你想怎麽幹便怎麽幹,別顧慮師兄,我的事,我會自己安排妥當的。”

“師兄要走了?”葛榮平靜地問道。

“風兒不在了,我一刀為伴,四海為家,無論到哪裏都是走,我只想去做幾件自己想做的事情,事完之後,青山為家,你也不必掛慮。若是風兒仍未死的話,將來你見到他,便叫他走自己的路,不要為我掛懷。”蔡傷有些愴然道。

“我會的!”葛榮也極為傷感地道,他知道無論說什麽,對蔡傷也不會有用,自小到大,他一直很明白蔡傷的個性。

蔡傷欣慰地點了點頭,淡然道:“或許我不會再回陽邑,你以後不用再去那裏找我,有事的話,我會讓人來找你的。”

“好的!”葛榮的聲音有些微微的哽咽,他明白蔡傷是一個極重感情的人,這一生雖然極有傳奇色彩,但卻似是演繹一種悲劇。從小倆人一起長大,便全都是孤兒,蔡傷對他既有兄長之愛,更夾有親切的關懷,只是後來蔡傷入朝為將,二人才真的分開。而葛榮更白手創業,以超凡的武功與才智,創出名動天下的葛家莊,知情的人,自然知道葛榮是自黑道起家,但知道葛榮便是蔡傷的師弟之人卻很少,是以十數年前,蔡傷之事,並未牽聯到葛榮。

蔡傷起身而行,行李不多,由一名老人背著,刀,也是由蔡新元背負。

他所有的行裝便是這些,三個神秘的人,一個小包,一柄刀,一柄劍,那老者什麽東西也沒有。

葛榮也不知道這老者究竟是何人,蔡傷沒告訴他,他也沒有問,但卻知道,這老者只是最近一個多月才跟在蔡傷的身後,便像是一個影子,蔡傷的影子。

那灰白色的長發,銀白色的胡須,加上那似水溝一般深的皺紋,誰看見他都會嗅到一種棺材味,微微駝起的背,看他抓行囊那只幹瘦的手,不由得讓人大為憐惜。

蔡傷是一個極有同情心的人,葛榮知道,但這一刻他為什麽不同情這個老者呢?葛榮沒問,也不想問,但他卻知道這個老者絕對不似他所想象的那麽簡單,甚至比任何人都可怕。

蔡傷走了,像是一個孤獨的行客,那般蒼涼,其實,這是春天,到處都是欣欣向榮的一片,可是蔡傷給人的感覺,卻似是永遠的孤獨,這是一種很奇怪卻又很實在的感覺。

馬背之上顛簸著三道人影,葛榮不由得心下一陣駭然,他竟沒有看到那老頭子是如何上馬的,雖然他想事情想得很入神,可以他的功力何以竟會沒覺察老者是如何上馬的呢?

蔡傷的書童蔡新元行在最後,也是最後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,葛榮的心頭植上了一種深深的失落之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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